“而我奶奶看我的样子,”沈昼叶停顿了下,说:“……就像在看她儿子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片痕迹。”
听筒里只能听见魏莱平缓的呼吸声。
“……每个人看待我,都是不太一样的。”沈昼叶说。
魏莱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昼叶望着天空许久,觉得自己心里有千言万语亟待喷涌而出,堵得发疼,却捉不住话头。
“……,”她抓住一根线,艰难道:“可是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生过客里,只有我爸爸看待我,像是看待一种更宏大的东西,将来的希望,潮流……这样的。”
魏莱:“……”
“——他是真的相信我会改变世界,”沈昼叶说:“认为我将改变人们看待世界的方式。”
魏莱:“叶叶,我从来没听你谈过你的父亲。”
“……因为,”沈昼叶犹豫了一下,酸楚地道:“因为我谈不了。”
她沉默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是我们全家人的心病。”女孩子说,“他去世后我妈足足花了三年才走出来,能和我谈爸爸是个怎样的人。但哪怕如此我们全家还是在避免谈他——你明白吗?他太好了,所以每次想起他来都觉得太……”
沈昼叶鼻尖发酸,小声说:“……都觉得,太……痛苦了。”
魏莱呼吸绵长,温柔地听着。
那姑娘声音模糊又困惑,娓娓地说:“魏莱,我最近总在想起我爸爸来。”
“之前我都不敢的,我以前怕他失望,因为我那时候变了太多……可是现在我走回来了,我就又开始想,爸爸对我的期待是不是太高了?”
“魏莱,这条路怎么会这么难?”沈昼叶茫然看着夕阳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死胡同,一道道堵死的路?”
魏莱长长地叹了口气。
“……叶叶,我不懂这些,”魏莱诚实地说:“我只知道你从小到大都……和我们不太一样。”
那句话其实有点蠢,但是沈昼叶放松地笑了起来。然后魏莱也开始咯咯笑,于是连冬日的阳光都变得温暖,上万里的距离都变得咫尺一般。
朋友二字,其实不在于解决问题,在于倾诉——沈昼叶和魏莱是千差万别的两个人,可是在过去的十年,没有一次不是如此。
魏莱忽然道:“那陈啸之呢?”
沈昼叶一愣。
“——陈啸之是怎么看待你的?”魏莱说:“叶叶,你说了你的不少朋友,但偏偏把他漏了过去。”
沈昼叶怔住了。
她听见陈啸之回办公室的脚步声。那男人的脚步声年轻又深重,穿过门外空旷走廊,坚定傲岸,犹如行走荒凉群山间的旅人。
他是怎么看待我的?
他天性高傲,不回答任何春天的询问。
沈昼叶抿起唇,回答:“……我不知道。”
……也没能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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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昼叶逐渐意识到,她和陈啸之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