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人,却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妻女。
人死如灯灭,无法逆转,无法避免,可他们所留下的痕迹,却无处不在。
……
沈昼叶擦了擦眼眶,在周鸿钧老师的门上笃笃地敲了两声。老门回响空洞,木头上的漆皮尽数裂开,像是岁月刻刀恶作剧般划了过去。
她敲完门后回过头看了一眼陈啸之,陈啸之站在她身后,对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一直在。
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嗓音:“请进。”
沈昼叶推门而入,里面有一股很浅淡的霉味儿,开窗散不去,靠墙一侧一排整整齐齐的书架。
老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正戴着老花镜看章。
“周老师。”沈昼叶礼貌地问好:“我来了。”
老头儿笑了起来:“小沈,你终于来了。关下门。”
沈昼叶回头关门——年轻的陈教授站在门外,背后披着万千如箭的光,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对她莞尔一笑。
‘进去吧。’他以口型道:‘我在外面等你。’
沈昼叶眨了眨眼睛,将门板合上了。
老门的锁匙咔哒一声,沈昼叶听见周老师自椅子上坐直起身子。
满屋温暖发甜的霉味儿,风穿过浅绿窗帘,水磨石地透着丝丝凉意。
“小沈。”周老师沧桑地开口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沈昼叶:“诶?”
“你觉得,博士生活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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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一时懵了,她完全没想到会被问及这个,呆呆地答道:“挺累的。”
周老师嗤地笑了起来,好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撒谎,说不累呢。”
“累就是累。”沈昼叶莞尔一笑:“对老师撒谎没有意义,我不太擅长在这时候撒谎,老师您如果觉得我回答得有问题,我现在还可以说一遍‘不累’。”
周鸿钧老师笑道:“我让你撒谎了吗?你说‘不累’我反倒不乐意呢。我先前去你们办公室问过,一个个的都说自己‘还好’,有几个男生还说‘完全没问题’,就跟我不是从博士的时候过来的似的。”
沈昼叶眉眼一弯,问:“我师弟师妹可喜欢逞强了。老师我找个凳子坐啦?”
“坐吧,”周院士忍着笑:“小沈,我发现你还挺擅长蹬鼻子上脸的,难怪怀昌会喜欢你。那边有点儿苏杭点心,前几天有上海的老同学来看我的时候给我带的,饿的话就去吃点儿。”
沈昼叶笑了起来,找了个小凳子,坐在了周老师对面。
“……,”周鸿钧老师将电脑合上,道:“对了,你是哪年入学的来着?”
沈昼叶:“2011年……我没上高三。”
“也难怪年纪小。”周鸿钧笑道:“你们组那群小朋友对着你叫师姐,都叫wrx不出口吧?”
沈昼叶腼腆地挠了挠头:“所以都叫我‘小师姐’嘛。我们组里有工作好几年才回来读研的,我上大学的年纪就不大,他们叫我师姐还挺委屈的……不过我确实比他们经历丰富,也不亏就是了。”
老人说:“是,我猜也是。”
“博士确实挺累的。”老人又笑道:“小沈,你11年本科入学,在这之前五十年,我的博士学位都到手了……那时候也是昼伏夜出做实验,全年无休,跟你们现在似的,你知道宾夕法尼亚大学有个很宽广的草坪,我每次瓶颈或者实验出问题,都会去那里坐着思考人生,我毕业的时候我坐的那个固定的位置,寸草不生。”
沈昼叶眉眼笑得弯弯的,点了点头:“博士学位真的挺自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