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菁没有戴眼镜,穿了条朴素的牛仔裤,一头尚未补染的栗色卷发扎在脑后,眼眶仍红着,直直望向面前的男人,面前的咖啡已经不再冒出滚白热气。
外面雨声哗然。
裴菁低声说:“陈老师,我对沈小师姐欠下了一笔无法偿还的债。”
陈啸之无声地看着她。
“沈小师姐在我过去的两年里,帮了我良多,”那年轻姑娘道:“……她虽是支撑着我漫长的研究生生活的挚友,但其实说是我的另一位老师都不为过。”
“我认为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她说。
“……所以,无论怎样,我都愿意。”
十月午后,闷雷滚滚,大雨落于黄木窗棂,有喜鹊飞入翠绿古老的松柏。
咖啡馆里弥漫着一股奶香气。
陈啸之点了两下自己的手机屏幕,他的语音备忘录上录音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跳一跳的,将他们之间所有的对话全数录了下来。
——那是一场,完整的,采证。
“其他的同学那里,我会去做工作。”裴菁说。
她眼圈仍红着,却已经忍住了颤抖,竭力平静地道:“教授,我知道,以我一个人的证词是不够的。”
陈啸之声音泛着疼。
“谢谢。”他说。
裴菁拿起自己的外套,在瓢泼大雨声看了眼腕表——看的那一眼不要紧,她立刻慌张道:“啊!到时间了!我得赶紧去实验室……我那边还有样品在做……”
“耽误了你很长时间,”陈啸之道:“抱歉。”
裴菁声音温和:“您道什么歉呀,这是我该做的。”
她拿起卡座上小小的手提包,取出眼镜,将眼镜一抖,挂在了鼻梁上,窗外雨水如河流一般,汇聚于通透的玻璃之上。
然后,正要离去的裴菁忽然开口问道:“但是,陈教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陈啸之眉毛一扬:“你说?”
裴菁问道:“……您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沈小师姐呢?”
“……”
雨水敲击着瓦檐,黑白喜鹊栖息在松枝之间,迭忽飞去。
“答案也很简单。”
陈啸之平淡地说:“——我不想让这些事情再伤害到她。”
裴菁:“……可……”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陈啸之看着面前的、沈昼叶的师妹,平静地说。
“你们的沈小师姐已经受过伤了,也为此战斗过。现在关于李磊的一切都与她不再有关联,我不想将她扯进来,不想将她感到难过的东西再摆到她面前,让她指认——这件事由我负责。”
陈啸之停顿了下,重复道:“也只由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