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可是……”
“我对你很失望。”年少的女孩难过地道:“……而这种失望,和我十年后的处境,其实没有干系。”
沈昼叶:“那……”
那你是对什么失望的?成年人想问。
可是她一开口便听见了咽鼓管内传来的,浸透了绝望的哭腔。
少女答道:“……我失望的是,我的态度。”
沈昼叶:“……”
“我为什么会放弃,”少女咄咄逼人地问:“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你是谁,我们明明应该是同一个人,我们明知失败却依然要尝试,爱一个人就一定要抓住,把他变成自己的,被他伤害、发现他不爱自己,就走得毫不拖泥带水——我,你,我们是这样的。”
“我、你——我们。”十五岁的女孩声音里几乎都带着血,坚硬地道:“我们筑梦。我他妈的学不会放弃,我学不会妥协,我他妈宁可撞死都不愿意变成一团退而求其次的、对世道和我自己低头的谈判者。”
那一刹那,沈昼叶的心底深处,灰烬里的火苗复又燃起。
成年人泪眼朦胧地看着这空间里漂浮的,另一个自我。
“沈昼叶,你心里特别明白。”
那个自我看着她,重复道:“……特别明白。”
“你其实根本不想放弃。”温柔绚烂的宇宙,那个年轻的、泛着光的自我说:“……你的妥协都是违心的,你的柔顺都只是表面的。只要有人救你,拉你一把,你还是能心甘情愿地磕到头破血流。”
沈昼叶泪水吧嗒一声滚了出来。
“……就像我一样。”十五岁的自己道。
-
一颗,两颗,滚出的泪水无重力地漂浮,在极致黑暗的宇宙,折射着万千的光。
对方问:“竞赛,你被淘汰了之后,又重新去了一次吧?”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哭得不能自已,泪水几乎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外滚。她一边抹一边颤颤地点头。
小昼叶没有说话。
——是。沈昼叶重新去了物竞。
2009年秋,高入学。沈昼叶一个拿了三等奖的和一群高三高二的学姐挤在一起,在炎热的夏天里一起上课、一起集训。决赛前夜,十六岁的她坐在酒店的窗前,给慈老师发短信,告诉他:老师,今年我又入围了。
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连其他省份的的张臻,都有所耳闻。
“这就对了。”
小昼叶缓缓地说。
“——因为我被淘汰之后,肯定还会再去一次。”
二十五岁的她哭得发抖,却又觉心酸胀难当,像是燎原星火灼烫,又像是在残垣废墟上膨胀而起的,温柔的花与梦。
‘我曾做过我只身一人进入宇宙的梦。’
她看见年幼的自己足尖一点,如一尾鱼般,在宇宙群星间顺滑地游来。
“你给我写信的时候,有照过镜子吗?”年幼的她难过地问。
“……你和我一样,什么都写在脸上。”她又说。
年幼的女孩说:“你如果照下镜子就会发现,包括在你之前对我说那些废话的时候,你都知道,我所做的决定,每一个都是勇敢无畏的——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