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拉格胡, 陈啸之本科时曾上过他的课, 这位教授量子力学教得很好,是个认真负责又热情过头的老师。陈啸之上课时不觉得教授的热情似火有什么, 然而他确实亲眼见过这南亚人将一个维京后裔吓得抱着自己童年的安全毯来上课。
拉格胡教授笑道:“今天怎么来这吃饭?”
陈啸之随手一指墙上贴的彩纸, 道:“今天这餐厅做国菜。”
拉格胡看了一眼,发现今天确实是餐厅的国菜国化日——他笑了起来:“但是这餐厅可不太好吃,而且左宗棠鸡也不是国菜吧。”
陈啸之以勺子翻了下浇了橘子酱的左宗棠鸡,淡淡道:“无论是不是,总有点家的味道。”
拉格胡:“你在家不开火吗?博士?”
陈啸之勺子顿了下,说:“——我从来都是吃餐厅的。”
夕阳泛出金红的颜色, 犹如金粉玫瑰。
拉格胡以手捉起用纸包的墨西哥卷饼,另一手捅破了酸奶的包装。
“不会做饭吗?”拉格胡促狭地道:“你怎么也是个留学生出身,应该不至于不会做饭吧,连我来了美国之后都学了一身手艺……如果想吃家里的味道,没有比自己下厨更靠谱的了。”
陈啸之:“……”
“所以, 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拉格胡笑道:“十几年前我和我的妻子结了婚,从此之后我就不用再自己下厨。”
那确实是一段感人至深的自白,然而陈啸之沉默了下,问:“可是教授,我没记错的话,你妻子是美国人吧?”
拉格胡:“……”
拉格胡羞耻地说:“美国菜也很好吃。”
陈啸之心想这话美国人说我也许相信,你说我就得打个问号——然后果不其然,拉格胡教授红着耳朵,羞耻地咳嗽了两声。
“算了,”教授道:“这话题姑且不提,但是这餐厅的左宗棠鸡真的不好吃。”
陈啸之想了想道:“……宫保鸡丁更难吃。”
拉格胡:“那你还来啊?我对这餐厅的抗议信都好几封了——”
他话尾一顿。
“不过,”这教授终于直奔主题:“——陈博士,那个博士。”
夕阳之,陈啸之慢慢抬起了眼来。
这青年生得俊逸,那样看人时,眼神却如被磨开了的锋刃。
“那新来的,联合培养的博士生——”教授不无好地问:“跟着你做的怎么样?”
陈啸之微一点头,言简意赅地说:“很好。”
“我就说这学生不会差,”拉格胡拧着眉头道:“我之前看过这学生原先呆的课题组,他们都不是做这个方向的,但是她在材料学做出的成果却非常不错——这能是个简单的人?我自己做梦都想招个这样的博士。”
陈啸之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盯着个做应物的博士生不放,”这教授捏着自己的墨西哥卷饼,有点不满甚至于谴责地说:“当时至少有三个和她研究领域相似的老师想让她来自己的课题组,和你们天体物理没半点关系。”
陈啸之想了想,和善地说:“可是她从最初就被指定到了我的方向,天体物理。”
拉格胡教授:“……”
“这是她国内的大导师,那位姓周的院士,”陈啸之温和地说:“亲自向我们的系主任要求的,希望他们给这个博士生换个领域。”
拉格胡教授拿起酸奶说:“——可是连罗什舒亚尔教授也想让沈博士进自己的课题组……最后是你去找系主任,厚颜无耻地说自己缺学生,而且手底下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