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期,晚上这个时间,她们全家会挤在沙发上,一起看非常傻的脱口秀,有时候会一起做拼字游戏。
而如今,门外妈妈慢慢地拖着地,椅子缓慢挪动,沙发上空无一人。哪里都不一样了,连人都少了一个——可这种日常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是一场噩梦吗。
然而噩梦都有醒来的一天,而沈昼叶知道,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疼爱她的父亲了。
失去至亲之后,最痛苦的并非葬礼,葬礼只是个开端——最痛苦的是在葬礼之后的无数个昼夜里,在人生的每个独处时刻,在每个父亲应该存在的人生节点,总有一处永不能愈合的伤口。
——那个本子。
沈昼叶看着桌角上的皮面本,上头‘赠予爱女’的烫金令她眼眶发酸。
——为什么呢?
这个本子不是来改变她的人生的吗?沈昼叶酸涩地想。
可是,它为什么不能从爸爸生病的那天起就给她写信?为什么不能让她鲜活温暖的父亲陪在她的身边?明明只是一场脑梗——一场脑梗,一个救护车就能解决的事情。
十五岁的沈昼叶颤抖着吐出气,眼眶发红,知道自己是在胡搅蛮缠。
她的手机突然一声振动。
小滑盖诺基亚屏上浮现信件标志,是来了条新短信。这手机是她从六年级开始用的,沈昼叶拿起手机点开未读短信,发现来自一个132开头的陌生号码。
信息是这样的:‘培训课作业最后一道大题会做吗?’
沈昼叶咕叽咕叽地按着按键,认真回短信:‘你是谁?’
应该是竞赛培训的同学吧,沈昼叶想,从书包里找到那张作业小卷。预赛显然不是靠题量取胜的,卷子上只有四道选择和两道大题,最后一道大题是关于两根与地面构成等腰三角形的绝缘细管和在其运动的带电小球。
这题并不超纲,难就难在这球莫名带电,还要考虑混杂因素。
短信嗡地飞进手机,沈昼叶从桌下抽了空白a4纸准备解题,拿起手机一看。
那短信是这样的:‘我陈啸之,存下手机号。’
——是班长。
沈昼叶心里颇为欣慰地想,陈啸之不会也正常,这里明显涉及了他们还没学的知识——鉴于她父母从小就教育小昼叶要乐于助人,于是她拿起笔去钻研那道题,想着先告诉他思路,明天上课时给他好好讲讲。
那题实在并不简单,沈昼叶解了半天毫无进展,还跳进了个挖好了的坑,在用上微积分的前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跑了远路。
物理题大多有多种解法,但是就像数学的‘过两点有且只有一条直线’一样,一道题永远存在着最优解。
沈昼叶还和她妈讨论了二十分钟……
她回到房间,又拿起自己的小手机,发现又有一条未读短信:
‘最后一道题你会不会?’
发信人:「初三四班班长陈啸之」。这是沈昼叶存的通讯录。她对人名不太敏感,所以都是存属性+姓名,陈啸之也不例外。
沈昼叶便捋捋卷卷毛,严谨地回复:
‘会,我刚刚花了二十分钟做出来了。’
她想了想,觉得人要以德报怨,便又善意地说了句:‘不会的话我打电话给你讲讲?’
下一秒,一个小信封飞了进来,沈昼叶点开了短信。
初三四班班长陈啸之:‘哦。我也会。’
沈昼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