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台下的学弟学妹们,无一不为这样的神乎其技折服。

观众席的半夏抬头看着舞台上灯光之的演奏者。

怪,学长的琴声应该不是这样的。

半夏和凌冬相处得不多,但隔着一道墙壁,他们彼此时时听见对方的演奏,对他的琴声极为熟悉。

学长的琴声里明明十分特殊,拥有富有丰富而浓烈的情感,每每听到都感到心灵的震撼。

本人也并不是一个真正冰冷刻板的人。他会主动向他人伸出帮助的手,会在请求自己协助配乐的时候,涨红了耳朵。和舞台上这个仿佛戴了面具一般的人,看起来完全不同。

偏偏在这个舞台上,他显得如此克制,仿佛故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他们随意流泻在外。

舞台上,钢琴前演奏者冰凉的目光从台上落下,向人群看了一眼。夏突然有了一种错觉,觉得仿佛他看见了自己。

就在那一眼之后,钢琴的曲风顿时为之一变。

巨大的舞台上仿佛出现了无数的时间之钟,身披黑袍的时间之神,于冥空伸出苍白的双手,拨动一个个摇摆的钟铃,加它们的节奏。

时间在加速流逝,所剩无多,密集的钟铃声有如脚步一般踩在人的心头。闻者心惶惶,紧迫焦急,慌张得难以呼吸。

一曲结束,琴声余韵绕梁。交错摇摆的时钟,黑色的神明全部消失。一束灯光之下,钢琴前的演奏者身着白衣,微闭双目,仿佛下一刻便会随风一起消散在这一片璀璨的灯光之。

半夏坐在台下看着灯光的他,无数的观众都在那一刻看着灯光的那个人。

掌声先是稀稀落落响起,渐渐如同潮水一般,层层叠叠,汹涌澎湃,一波又一波地响了起来。

“好妙啊,第一次听这样的《钟》。”

“明明很轻松的曲调,听着却莫名有种害怕的感觉,惶恐时间的流逝,好像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我的心抽得好紧,仿佛有着什么令人绝望的事即将发生,时间却又一点一滴无可奈何的溜走,简直就要琴声里窒息了。太强大了。”

“学长就是学长,当之无愧的钢琴王子。”

电视台的记着,和邀请前来的音乐评论家们也在纷纷交换彼此的意见,“凌冬好像又有所突破了?”

“无与伦比的演出,在我看来,比他曾经的任何一场演奏都要厉害,一定要好好录制下来,播放到电视台去。”

“凌冬的人生真是被神灵眷顾的人生,一路坦途,未来前途无量啊。”

然而在众人不断的鼓掌声走下舞台的凌冬,却在进入了后台之后,再也没有返场露面,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提前离开了演出的会场。

整场晚会结束,后半场的节目半夏都没能留意,彻底地沉浸在开场这一曲钟声。

以至于骑车回家的路上,她都忍不住几次停下车来,在脑思考着怎么用小提琴来诠释这一首曲目。

“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在炫技的同时,表现出那样令人窒息的紧迫,焦虑和不安呢?”半夏站在空无一人的路边,停车空手模拟出拉琴的姿势,脑海思考音乐表达的方式。

这里离开学校已经很远,接近她居住的村子,路边杂草丛生,一盏盏昏黄的路灯打在寂静的草叶上。路边的灌木微微发出一点细碎的动静,半夏警惕地后退半步。

仔细一看,乱草枯枝站着一个人,正是开场就离开了舞台的凌冬。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凌冬明明离开的那么早,却到现在才走到这里。

他站在一片乱草丛,正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路灯斜照在他修长的身躯上,把他的影子长长的投在树林间,在暗枝乱影之间,宛若藏着一只狰狞而扭曲的巨大怪物。

此刻的凌冬衣裳不整,滚了一身的枯叶杂草,连头发上都还呆愣地插着两片叶子,就像是刚刚在草地上摔了一跤的模样。

哪怕摔上一跤也很难弄成他这副模样,事实上他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被人拖进小树林来回揉搓了一遍。

到底是怎么弄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