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程樘回头,陈茶吃力地拎着一堆破棉花套子往他手边递。

“这什么?”

“我把那些破烂棉裤棉袄李拆出来的旧棉花缝一起做了个门帘,丑是丑了点能挡风。”

程樘颇有些意外地垂眼看她,没说话,接过来往门上挂,忙完回头看见洗完碗的陈茶正在炕上忙活。

炕比较大,没有那么快烧干,陈茶往炕上铺了厚厚一层软麦秆,又在麦秆上铺了棉褥子,再把新做的被子平铺在褥子上。

程樘也不说话,抱着胳膊,懒散地靠在门边的墙上,嘴里咬着一截麦秆看她忙活。

没伸手帮忙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挺喜欢看陈茶在那忙活,看得心里暖洋洋。

土炕被烧得热乎乎的,陈茶忙出了汗,她抬手擦了把额上的汗,穿鞋下炕把放在木箱里的棉衣棉裤拿了出来放在炕上,有点不好的意思地低着头道:“我给你做了身棉裤棉袄,你试试能不能穿?”

程樘站直了身子,胳膊内弯,食指指着自己心口,错愕地挑眉,“给我做的?”

陈茶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向窗户,不看他换衣服。

程樘坏笑着逗她,“躲什么?你早晚得看。”嘴上贫着,手上动作不停,也没脱衣服,直接把棉衣棉裤套在单衣外面。

程樘偏瘦,陈茶新做的棉衣套着单衣还有些肥大,不过长短倒是挺合适。他随手摸了一下,看得出来陈茶不擅针线活,棉衣的棉花一簇厚一簇薄,针脚也歪歪扭扭。

但是暖和,从身到心都暖和。

程樘捏着棉衣,望着垂头无聊地用脚蹭地面的陈茶,想,这姑娘跟以前奶奶给他讲的故事里那个田螺姑娘似的,凭借一己之力让他这个刚从蛮荒之地回来的穷小子有了家的感觉。

就是这个“田螺姑娘”比他还穷,针线活不好,包的饺子也有点咸。

陈茶听不到身后有动静,两手挡住脸转过头来,从指缝里偷看,就看见程樘在发呆。她放下手,正大光明的欣赏了下自己的杰作,程樘不夸她,她就自己夸自己,“这棉裤棉袄做的还不错嘛!长短正好,就是肥了些。这谁家姑娘做的?手艺真好!”

程樘听地笑了,突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皱,“把手伸出来。”

陈茶不明所以,把手伸了出来。

程樘捏住她的手,借着火光看了眼。

陈茶白嫩的手指肚上是密密麻麻的红点和黑褐色的针孔。

程樘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他本就不是个擅长说话的男人。他表达感动的方式简单又粗暴,两手抓着裤腰往下拽。

陈茶尖叫一声,捂着眼别过头,大喊:“流氓!”

换之前她也不敢这么跟程樘说话,现在有点不那么怕他了。

程樘皱着眉用尾指掏了下耳朵,“再喊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流氓!”

恐吓起了作用,陈茶从指缝里偷瞄他,看了一眼,放下手,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程樘不是脱裤子,只是从原来穿的单裤裤兜里往外掏钱。

许久没见过钱的陈茶羡慕地放下手,巴巴地看着。

程樘掏出了一沓钱,当着她面数。

最大面值是十元,最小的是土黄色的一分钱纸币,统共二百八十七块六毛三分钱。

陈茶哇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多钱?”问完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问,尴尬地轻咳一声,“我就随口一问。”

程樘想了想把那八十七块六毛三分钱推到陈茶面前,“这些给你当生活费,剩下这二百,我想当本钱做个小买卖。”

陈茶惊了,头摇的像拨浪鼓,连连摆手,“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