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一刻,转身想趁师叔还没出来,赶紧先把她送出宫,想办法找人寄养,以后从师门回来再接走她。
然而他刚转过身子,师叔已经飘了出来,招呼他,走了。
他无奈,只好随师叔离开,一路上他强逼着自己不能回头,却总在恍惚中似乎听见她扶窗呼唤的声音,听见她不知道在哪里发出的求救和哭叫声,他在那样的幻境里脸色苍白,饱受折磨,师叔发觉了,还取笑他怕璇玑公主何至于怕成这样,他怕师叔发觉,只好忍着,勉强的笑。
当晚师叔又拉着他练功谈武,这也是以前的惯例功课,那晚他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几次试图打断师叔,连催眠术都冒险使了,结果除了让师叔产生疑惑外,别无作用。
没有办法,师叔太过强大,不是十三岁的他可以应付,即使是现在,他也不能。
直到第三天,他才找到一个可以离开师叔的机会,一路狂奔回头去璇玑皇宫。
他来迟了。
人去屋空,那柜子空空的开着,不仅那屋子,连整个宫室都空了。
更让他心神发冷的是,满屋子飘荡着浓厚不散的血腥气味,他甚至在已经洗过的地下青砖缝里,发现已经发黑的血迹,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甚至还有细微的肉屑,而那张床上,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只觉得颜色似乎变了,发白变成发黑,散发着浓重的腥气,用手一摸,满手淡红。
要多少的鲜血流出,才能把一张床整个染透?
他立在那里,立在秋夜如水的月色里,那一霎,从头到脚,冰冰凉。
谁遭遇了天下最惨的酷刑?谁发现了躲在柜子里的女孩?谁死在这张床上将遍身血肉横飞,谁知道那五岁的小小孩子,在这三天里面对了什么?
他甚至找不到人去询问——整个盈妃宫中的人,大多都死了,连盈妃据说都“暴毙”了,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查证,他还得赶回师叔身边。
他来时一路狂奔,去时步履蹒跚,她的生死不明,他的失信错过,像是一道铁索,牢牢锁着他心头,从此再无一日卸下过。
后来他试着向璇玑提亲——他抱着万一的希望,假如是凤旋发现了她呢?凤旋发现了她她便有活路,无论如何虎毒不食子,也许她娘亲会被杀,也许盈妃会被迁怒,但是作为皇女的她,无论如何是皇族血脉,璇玑皇后再跋扈,也无法当着凤旋的面杀掉他女儿。
他求娶“璇玑陛下最小的,含莲出生的女儿。”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他也知道她没有名字,只能这样形容。
那头很快有了回音,璇玑皇帝欣然应下,得到消息时他狂喜万分,以为她确实被凤旋救下,但是双方交换庚帖时,他知道,有人冒名顶替了。
庚帖上是凤净梵,生辰八字也不对,而此时五洲大陆也开始传开凤净梵含莲出生的传说,但是似乎没有人想过,为什么到凤净梵八岁,才会传出她含莲出生的说法?
而凤净梵这个名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小公主遣使求见他的时候,拜帖上写的是“凤净繁顿首。”
一字之差,为了向佛陀莲花靠拢,她连名字都改了。
而世人听见那些传闻,往往也不会多想,这样一年年传下来,凤净梵便真的含莲出生了,随着年深日久,越发没有人想得起当初那个含莲出生的传说具体发生的日期。
但他记得,但他知道。
他坚决要求退婚。
为此他远赴璇玑,凤旋为了挽回婚姻,连璇玑图都拿出来了,这图一拿,他反而更确定凤净梵见过那孩子。
如果没见过,如何能知道璇玑图的内容?
既然她见过,她便是那惨案发生的最大嫌疑人,他为此对她施了摄心之术,当年他那功力还不纯熟,但是勉勉强强也摸出了那夜发生的事。
果然是凤净梵告了密,皇后暴怒,当即命人对许宛施刑,并处理掉了凤无名。
凤净梵的记忆到了许宛施刑那里便模糊不清——小小年纪的她看见那样惨烈的一幕,纵然天赋凉薄也承受不起,她也直觉的避开了。
他却被那“处理”两字打击得一个踉跄,扶住树久久不能言语。
那一刻他注视着一脸茫然的凤净梵,在这个小小女孩脸上看见继承自璇玑皇后的狠毒阴冷,这个孩子,杀了另一个孩子,小小年纪蛇蝎心肠,竟然还试图欺骗他,有什么理由留着?
他伸出手去——却被玉衡拦下。
玉衡从来都是她们母女的保护神,也常年隐居在璇玑皇宫,多年未曾离开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