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上的近邪也霍然张开眼,目光明亮的射过来。
当着方崎的面,我不想说出我的身份以及现今皇室的征战纠葛,只好假说是因为贺兰秀川与贺兰悠不对付的缘故,也淡淡转述了贺兰秀川的疯狂个性,同时不忘按着沐昕的手,渡了些真气,缓缓帮他驱寒毒。
沐昕和近邪都听得认真,甚至没注意到我在做什么,听我说完,几人神色都是一片凝重,沐昕长眉微皱:“你问过贺兰少教主,解毒必须得三日么?”
我苦笑点点头。
事实上,我怀疑,以贺兰悠现在的状况,明日能否帮近邪解毒,还是未知。
近邪突然站起,将不离身的斗笠一戴,二话不说就向外走。
我一怔,还未及动作,方崎已经极其敏捷的跳起来,张开手拦在近邪面前:“你要做什么?”
近邪的脸掩在斗笠下看不清表情,语气是一贯的冷漠:“让。”
方崎冷笑:“让什么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一直盯着你呢,你害怕连累怀素,不打算解毒了是不是?”
近邪沉默。他笔直的身影被月光拉成了长长的影子,那影子看来,分外瘦长,我盯着他的背影,心中泫然。
最近,近邪瘦了很多。
我的师傅,又要再次为我牺牲他自己,只是,为人弟子者,不思报得师傅爱护之恩,还要他时时牺牲来荫庇,我这个徒弟,做得也太不肖了。
方崎依然和近邪对峙着,近邪向来是个没耐性的人,哪里会和她多说,单手挥出:“让!”
他纵然内力已失,招式还在,这招是山庄精华武学,内含巧妙变化,方崎这样的普通人自然避不开去,眼睁睁一个踉跄,被他拨到一边。
我疾步上前,一把扶住方崎,横臂一拦,挡住了再次欲举步的近邪。
在近邪欲待张嘴之前,我淡淡道:“师傅,你今日若执意离开,那么,弟子立即去见贺兰秀川。”
近邪震了震,停下了脚步。
我语声决绝:“我会以主动做人质为代价,换得贺兰秀川承诺你们安全离开紫冥宫。”
近邪沉默的站在厅堂当中,我看着他,两人相向而立,都执拗的一动不动。
风吹响远处檐角细碎的金铃,清脆的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良久,近邪回身,依旧默不作声的坐回原来的椅上。
我松了口气,我知道近邪的性子,他坚冷刚毅,要做的事,从不理会别人的劝告,一路向前,永不回头。
我相信,他刚才并不仅仅是想离开而已,方崎并没有我了解他。
他会去直接挑战贺兰秀川。
然后以山庄救命必杀绝技,与他同归于尽,换得我的生存。
我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威胁他。
也惟有我的安危,是他的软肋了。
松了口气,我道:“方姑娘,师傅,都去休息吧,明日师傅还要疗伤,今夜好好休息才是。”
我话音刚落,那老仆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冒了出来,擎着一盏油灯,对着我们一躬,示意我们跟他去,他为我们安排宿处。
我疑惑的盯着他,十分怀疑他的聋哑瞎是否是真的,不过我想我的疑心再大也大不过贺兰悠,贺兰悠既然放心用了他这许多年,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贺兰悠住在前院,我们则进了后院,方崎和近邪很快进了房各自休息,我的屋子在沐昕隔壁,方崎和近邪在对面。
进了房间不多会,方崎出来解手,见我负手站在沐昕屋子门口,神色微微讶异:“怀素,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淡淡一笑:“现在还不是睡的时候,你早些休息。”
看着她点头回了屋,我微微一叹,凝神去听。
风从很高的地方飘过,吹过屋脊兽吻,吹过高殿琼阁,吹在碧纱窗纸上的沙沙声。
气候怪异温湿的山谷里,夜虫唧唧的鸣叫声。
如剑般刺向天空的高树上,惊飞的夜鸟扑闪翅膀的扑啦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