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怪,这间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能住进来的都非富即贵,总能碰到一两个熟人。
叶怀宁问他:“徐叔生病了吗?”
“做了个小手术,不是什么大毛病。”
俩人一起下楼,等电梯时,徐因醒忽然笑了一下,问叶怀宁:“叶哥刚上来时碰到季饶了吧?”
叶怀宁神色冷淡:“你之前不是答应了,少在我面前提他?”
徐因醒微微摇头:“叶哥,其实我也不想跟你提他,不过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你就不好他来这里做什么的吗?”
叶怀宁转头看向徐因醒。
“他来看我爸。”
叶怀宁拧眉,似乎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徐因醒收敛笑意,嘴角微撇:“前几天敏姐还问我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没有乘胜追击,轻易放过了季饶,我倒是想,他做的那些烂事哪能这么便宜就过去,可我爸知道了,把我臭骂了一顿,他要做手术,我不敢再气他,只能算了。”
“你应该听人说过的吧,我们家有个私生子,我爸把他看得比我还重,季饶就是我爸的私生子。”
叶怀宁的目光里终于多出了一点波动。
他们走出住院部大楼,没走远,在外面花园的长廊下停住脚步,徐因醒顺手折了一朵伸到廊边来的夏花,递给叶怀宁,叶怀宁没接。
徐因醒不在意地笑了笑,将花扔了。
他慢慢说道:“我奶奶是个画家,二十多年前她收了个学生悉心教导,是南方来这里念书的女大学生,那个女孩很有绘画天赋,我奶奶很喜欢她,时常带她来家里,一来二去,她跟我爸看对了眼,偷偷谈起恋爱,后来我爷爷奶奶知道了,我奶奶其实很乐见其成,但我爷爷不答应,他是个老古板,门第观念根深蒂固,他嫌弃那个女孩是个beta,且家里穷,说什么都不许我爸跟她在一起。”
“我爷爷是那种大家长,在家里说一不二,我奶奶也拗不过他,女孩知道了我爷爷的态度,她也是那种个性倔强的,主动和我爸分了手,回了老家去,我爸不知道她走的时候其实已经怀了孕,后来听说她在老家嫁了人,才不得不死心,在我爷爷安排下娶了我妈。”
“季饶就是那个女孩为我爸生的孩子。”
叶怀宁紧蹙着眉,没有吭声。
徐因醒继续说下去:“我奶奶病重去世那会儿,我才刚出生不久,也是后来听我妈说的,季饶他妈妈带着他回来探望过我奶奶,唔,应该就是在这间医院。”
叶怀宁知道,他那时,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季饶,就因为那一面之缘,记到了现在。
原来季饶说的跟妈妈来探望病重的长辈,其实是他的亲奶奶。
“他妈妈没有跟我奶奶说季饶的身世,是我奶奶自己猜到的,因为季饶比我长得更像我爸,连鉴定都不用做,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们离开后,我奶奶顾忌着我妈和我,只把这事告诉了我爷爷,不过我爷爷那人……”
徐因醒好笑说:“我爷爷他就是个老顽固,坚持认为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不是他的错,也不肯去认,一直到几年前,他老人家也病重不行了,才把这事告诉了我爸,然后我爸就疯了,满心满眼只有他最爱的女人生的这个儿子。”
“幸好我妈一早知道我爸心里没她,对他死了心,早几年前就已经跟他离了婚。”
片刻的安静后,叶怀宁只问了一句:“你说的几年前,是几年?你爸是什么时候把他认回来的?”
徐因醒知道他的意思,直说道:“五年前,他刚来这里不久,其实也不算认回来,我爸倒是想认他,但他自己不愿意,他说他有父亲,只肯喊我爸叔叔,我爸还非要我喊他哥,可他压根不领情。我爷爷去世前大约终于心软了,立下遗嘱将名下遗产一分为二,给我和他,他竟然不肯要。”
“别说是我爷爷给的,我爸那里,还不知给他留了多少东西,我爸那时还想送他去国外念书,有意栽培他继承家里的公司,他也不肯,宁愿在娱乐圈里没出息地混着。”
“叶哥,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需要靠你,他只要点个头,我爸什么都能给他,他是耍着你玩的。”
叶怀宁沉默不言。
他只是觉得这整件事实在荒谬可笑得厉害,难怪季饶敢这么对他,三年来一直不冷不热,从不把他当回事。他在季饶眼里,其实连扶持他的金主都算不上,那个人又怎会真正在意他。
或许还觉得他性格太强势,什么都要管着,所以不耐烦吧?
从头至尾,他都只是季饶心那个影子的替身,现在正主回来了,当然不再需要他。